來到邠州的李白,說是遊歷散心,實際上卻是處境堪慮,雖然不至於衣不蔽體,但在寒風中,縮在短袖中的雙手絲毫不見溫暖,有如握著冰塊一般。想到淮陰候韓信,當初雖遭受袴下之辱,卻能忍到最後一飛而起大展長才,還鄉之後千金贈漂母,傳為千古佳話。
而他李白,卻處境淒慘,那些朋友只是冷眼相看,現在的他只能像籠中的困虎、臂上栓的鷹,無力掙脫困境。他只能時不時的嘆口氣,企盼著能有沖天而起攪動風雲,發揮他的能力撥亂反正。
韓信在淮陰,少年相欺凌。
韓信在淮陰,少年相欺凌
屈體若無骨,壯心有所憑。
一遭龍顏君,嘯吒從此興。
千金答漂母,萬古共嗟稱。
而我竟何為?寒苦坐相仍。
長風入短袂,內手如懷冰。
故友不相恤,新交寧見矜?
摧殘檻中虎,羈紲韝上鷹。
何時騰風雲,搏擊申所能?
屈體若無骨,壯心有所憑
一遭龍顏君,嘯吒從此興
千金答漂母,萬古共嗟稱
屈體,屈膝,指屈服、投降。
遭,遇。嘯吒,叱咤風雲的意思。
韓信尚在淮陰時,受到市井惡少欺凌。
雖然韓信屈膝受辱,看似毫無骨氣,而其心中卻有豪情壯志,才能忍受這一時之辱。
一直到遇上了真龍天子漢高祖後,從此便風生水起叱咤風雲。
而後韓信更回到淮陰,對曾接濟過他的漂母,贈以千金,因此而有了稱頌千古的美名。
先以韓信袴下之辱典故,點出當初李白在長安多有委屈遭遇,如同韓信多般忍受。再以韓信雖然受辱,卻因胸懷大志,不為其苦,直到遇上了漢高祖方才一展長才叱咤風雲。再接上千金答漂母兩句,便是當初支撐李白在長安打拼的一股信念。在安州、長安受盡委屈的他有多麼的希望能遇上漢高祖這樣能賞識他明主,到成名就的那天,能回到家鄉回報恩情。
而我竟何為?寒苦坐相仍
長風入短袂,內手如懷冰
故友不相恤,新交寧見矜
摧殘檻中虎,羈紲韝上鷹
何時騰風雲,搏擊申所能
相仍,相續。
短袂,短袖。
相恤,相互體貼憐恤。恤,救濟。見矜,憐憫。
羈紲,用繩子拴住。韝,穿戴臂上以供鷹停憩的皮套。
搏擊,衝擊長空或迎風破浪的意思。
而今天的我竟然為何淪落至此?飢寒貧苦交迫而來不得安生。
勁風不停的吹襲下,寒氣直灌入短袖之中,瑟縮袖中的雙手已感受不到任何溫暖,有如握著冰塊。
相交已久的老友不能體諒我處境而接濟我,新交的朋友更是眼睜睜看著我而沒有任何憐憫之色。
我就像老虎坐困牢籠、獵鷹被栓在臂駕上一般,飽受摧殘。
究竟要到什麼時候,我才能沖天迎風入雲而飛,如搏擊長空般一展長才。
此刻的李白,處境困苦,衣不暖食未飽,交際廣闊的他,此刻也感受到了世態炎涼,那些所謂的朋友,一個個的只是看著,不伸援手。李白就好像籠中虎、臂上鷹,有志不得伸。
李白也只能長嘆一聲,低語自問,什麼時候能得到國家重用?好讓他一展長才。
詩裡把李白當時新交舊友冷淡不予幫助,自己生活困頓、仕途不遇的艱難情景,清楚明白的說出,更蘊含了他企圖擺脫困境的願望。藉著韓信受辱的典故,賦物抒情,充分表達出他對前途的執著追求以及對當下困境極欲掙脫的意念。
說詩講故事
730年這一年,很多事情發生在李白身上,再怎麼豁達豪邁,對他而言都是不小的打擊。
原本在安州與裴長史關係還算可以,卻因為流言中傷,即便李白寫了「上安州裴長史酩」,仍舊無法讓裴長史改觀。無奈之下,李白只好轉往長安發展,本想著依靠自己的才華,在長安也是妥妥的引人注目。
到了長安,前面說過,李白寓居終南山,便是因為玄宗的妹妹玉真公主別館在此,入住後卻發現此別館基本上無人看管,連伙食也得自理,只能寄食週邊田家。等了多日,只遇到了丞相張說的兒子張垍(前面玉真仙人詞,也有提過,他遇到的也有可能玉真公主的丈夫或兒子),便拜託其幫忙引薦給玉真公主,未想到自此再無回應~之後李白再嘗試干謁其他王公大臣仍是毫無結果。
報國無門的李白,只能離開長安,往邠州散心遊歷去了。這詩,便是在邠州時所作,至於贈詩予誰?似乎無可考證了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