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抄詩詞–歸隱碧山的真正原因 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二首 李白

在玉真別館裡待著,或許是李白經常酩酊大醉,若得玉真公主不喜,玉真公主慢慢的就把李白晾在了別館裡。有天張垍來探望玉真公主,沒遇上玉真公主,卻被李白纏上了,言談之際李白當然會發發牢騷,張垍也只能滿口答應會幫李白說說好話,應付一下。哪知張垍一離開,狂風暴雨卻把李白困在了別館裡,飢寒困頓之際,又等不來張垍的消息,除了一直張望天色,自言自語發發牢騷,李白也只能寫兩首詩,送給信口開河的張垍了。

其一
秋坐金張館,繁陰晝不開。
空煙迷雨色,蕭颯望中來。
翳翳昏墊苦,沉沉憂恨催。
清秋何以慰,白酒盈吾杯。
吟詠思管樂,此人已成灰。
獨酌聊自勉,誰貴經綸才。
彈劍謝公子,無魚良可哀。
其二
苦雨思白日,浮雲何由卷。
稷契和天人,陰陽乃驕蹇。
秋霖劇倒井,昏霧橫絕巘。
欲往咫尺途,遂成山川限。
潈潈奔溜聞,浩浩驚波轉。
泥沙塞中途,牛馬不可辨。
飢從漂母食,閒綴羽陵簡。
園家逢秋蔬,藜藿不滿眼。
蠨蛸結思幽,蟋蟀傷褊淺。
廚竈無青煙,刀機生綠蘚。
投箸解鷫鸘,換酒醉北堂。
丹徒布衣者,慷慨未可量。
何時黃金盤,一斛薦檳榔。
功成拂衣去,搖曳滄洲傍。

其一

秋坐金張館,繁陰晝不開
空煙迷雨色,蕭颯望中來

,又作愁。金張,漢代時金日磾與張安世的合稱,兩人皆為宣帝時的權貴,後用來指顯貴世族。蕭颯,指秋風勁瑟,風雨吹打草木的聲音。望中,視野之中。
整天待在玉真別館之中的李白正犯著愁,外頭天色昏暗陰影晦,大雨濺起濛濛水霧,館外也只能看見強勁的秋風吹得草搖木晃發出瑟瑟聲響。
翳翳昏墊苦,沉沉憂恨催
翳翳,光線昏暗。昏墊,指迷惘沉溺。沉沉,指精神頹廢不能振作的樣子。
李白在這昏暗的別館裡,神情迷惘的苦苦等著張垍,希望能有好消息。在漫長的等待裡,他的精神越來越萎靡,心中更加憂鬱憤恨。
清秋何以慰,白酒盈吾杯
,滿的意思。
在這清冷秋雨之中李白又該如何排解愁苦?也只能不斷在杯中斟滿白酒藉以澆愁。
吟詠思管樂,此人已成灰
獨酌聊自勉,誰貴經綸才

管樂,管仲與樂毅。
吟詠詩句時,李白思及管仲與樂毅,只是他們已成飛灰湮沒在歷史煙塵裡。
獨自飲酒間,再怎麼鼓勵自己,可又有誰能珍惜、重用經綸天下的人材呢?
這裡可看得出李白自詡身負管仲樂毅,卻無奈朝庭權臣把持,
彈劍謝公子,無魚良可哀
彈劍,說的是馮諼的故事,當馮諼投靠孟嘗君之後,沒有受到關注,有天馮諼彈劍唱道:「長鋏歸來手,食無魚。」才引起孟嘗君注意,最後受到重用。
我想我應該為張公子(張垍)彈劍吟唱,這別館裡無魚可吃,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呢?
此刻李白心中對張垍存著希望,把張垍誇喻為孟嘗君,自比馮諼,或許引薦終能成功吧?
其二

苦雨思白日,浮雲何由卷
又過了幾日,接連不斷的大雨,李白嘆息著什麼時候能見到陽光,誰能把那遮天蔽日的雲驅卷而去呢?
稷契和天人,陰陽乃驕蹇
稷契,稷是后稷教人稼穡,契則掌管民治。驕蹇,傲慢不順從。
莊稼應該與天、人相契合,可如今陰陽卻失去平衡,久陰而不見陽。
這兩句裡,看似對天候異常的抱怨,實際上也是李白指出朝廷政治敗亂的現像。
秋霖劇倒井,昏霧橫絕巘
欲往咫尺途,遂成山川限
潈潈奔溜聞,浩浩驚波轉
泥沙塞中途,牛馬不可辨

,險峻、或指山頂山峰。,指小水流入大水,匯流之意。
這秋雨大到像是井水倒灌而下,昏暗雨霧也罩滿了整個山壑。原本算是很近的路,現在卻因為四竄的水勢阻隔,像是難以跨越的天塹一般。四處亂流匯聚成了大泥流,滾滾的驚心浪濤聲在山間回盪著。泥沙衝斷了道路,往中斷的對面望去,牛馬身影都已經模糊。
這裡講述「苦雨」的情形,基本上大概就是我們從新聞上看到土石流的情景,泥流四處,道路中斷情形嚴重,往中斷處看去,另一端的牛馬都看不清身影。也隱隱透露出李白此刻心驚。
飢從漂母食,閒綴羽陵簡
漂母,洗衣的婦人,語出漂母接濟韓信的故事。羽陵,出處於穆天子傳,指貯藏祕籍書簡的地方。
李白此刻的處境窘迫,只能靠旁鄰的婦人接濟才不致於餓肚子。困在別館中無事可做,只能一再整理、閱讀帶在身邊書簡。
園家逢秋蔬,藜藿不滿眼
蠨蛸結思幽,蟋蟀傷褊淺

藜藿,指野菜。蠨蛸,小蜘蛛。褊淺,急促短淺的意思。
農家的園圃蔬菜正逢秋季生長不好,野菜也長勢極差。周遭到處都有蜘蛛結網,蟋蟀鳴叫淺短而急促,更讓人覺得憂愁煩躁。
廚竈無青煙,刀機生綠蘚
廚房已經許久沒有生火烹煮,連刀具砧板都長上了青苔。
無人聞問連吃喝都難以維持,這真的是滿慘的了。
投箸解鷫鸘,換酒醉北堂
,筷子。鷫鸘,西方一種神鳥,這裡用來代稱為名貴羽毛織成的裘衣。
此刻,李白索性丟下了手中的筷子,解下身上還算值錢的衣裘,拿去換了酒,乾脆大醉一場。
丹徒布衣者,慷慨未可量
何時黃金盤,一斛薦檳榔

丹徒布衣,南朝宋劉穆之,家貧,在岳父家用餐後,要了檳榔想要消食,卻被妻弟嘲笑,等他做了丹陽尹,和妻弟吃飯,讓僕人用金盤盛檳榔端了上來。
酒入喉灌腹之際,李白想著,總有一天,我會像劉穆之一樣,青雲直上,前途無量。到時候我也能用黃金果盤盛著滿滿檳榔,讓你吃個痛快。
這裡對張垍其實已頗有怨氣,深感張垍對自己的言而無信,應是瞧不起自己,等哪天發達了,李白會像劉穆之宴請妻弟一般,一吐怨氣。
功成拂衣去,搖曳滄洲傍
滄洲,濱水的地方,古時常用來比喻隱居之地。
等功成名就之後,我將一拂衣袖而去,到遠方雲遊隱居。

其一,是剛開始,李白還有耐心,對張垍答應的引薦還抱有希望,詩句中還把張垍喻為孟嘗君,希望自己能如馮諼一般因此受到重用。

到了其二,則可以在詩句中感受到李白被困之際的擔心、憂愁、躁動不安的情緒,心生怨恨之際,更是發誓日後他定飛黃騰達,也會讓張垍看看到底是誰瞧不起誰?

說詩講故事

前面在講「安陸白兆山桃花岩寄劉侍御綰」、「山中問答」時,有說過李白在長安四投干謁時,受盡委屈,雖然多半是因為李白豪放不羈及嗜酒闖禍的關係。但實際上會讓李白下定決定歸隱的主因,卻是他想見玉真公主獲得引薦機會,前往終南山的玉真公主別館之後的遭遇有關。

為什麼會先寫隱居,再回來寫這「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二首」,是因這是大長篇…好累人,本來想跳過去,可是這玉真公主與李白的故事其實還蠻八掛的,就勉為其難的辛苦寫一下了XD。

729年時,李白的一位道士好友元丹丘,他供職的昭成觀與玉真公主的玉真觀僅一牆之隔,機緣巧合下,透過元丹丘結識了玉真公主。第一次見面時,李白就為玉真公主作了一首「玉真仙人詞」,以後我會介紹到。

這個元丹丘算是李白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,在李白二十歲左右就在蜀中結識了,曾一起在河南穎陽嵩山隱居,李白也作了十多首詩贈給了元丹丘,甚至在「將進酒」中也提及了元丹丘。

回到正題,認識了玉真公主的李白,剛開始還頗得玉真公主賞識,更是住進了玉真別館裡。只是李白嗜酒如命,常常爛醉如泥的狀態下,當初給玉真公主的好印象,久而久之就漸漸褪去了。之後更把李白晾在別館裡。後來李白在別館裡碰到了前來探望玉真公主的張垍(前宰相張說的次子,也是位駙馬),這張垍在與李白一陣閒聊後,表示願意在玄宗面前舉薦李白,讓李白安心在別館裡等候。

張垍離開後,一連串暴雨後山洪沖毀了道路,李白只能苦待別館等候,在殷切企盼下仍未等來好消息,在苦悶的心情下,便作了《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尉張卿二首》。後來,李白得知張垍在玄宗面前毀謗自己。甚至導致之後玉真公主引薦也無用處,對李白而言,遭到如此愚弄及蒙受不白之冤,著實讓他心累,也就埋下之後隱居碧山的種子了。

下一首「玉真仙人詞」,我就整理一下玉真公主跟李白的八掛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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