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白在長安屢投干謁,無奈總是碰壁,萬念俱灰下回到了安陸白兆山桃花巖,這時收到了在御史臺任職的友人劉綰捎來的詩文,除了表達婉惜及同情他的遭遇,也鼓勵李白不要放棄仕途。李白在感受到難得友情溫暖同時,也只能無奈作詩回贈劉綰,表明了自此歸隱斷塵緣的決心。
*干謁:唐代文人謀求功名祿位,會撰寫詩文贈當權人士,以求接納薦位。之後用來指為了某種目的而求見當權人士。
雲臥三十年,好閒復愛仙。
雲臥三十年,好閒復愛仙
蓬壺雖冥絕,鸞鶴心悠然。
歸來桃花巖,得憩雲窗眠。
對嶺人共語,飲潭猿相連。
時升翠微上,邈若羅浮巔。
兩岑抱東壑,一嶂橫西天。
樹雜日易隱,崖傾月難圓。
芳草換野色,飛蘿搖春煙。
入遠構石室,選幽開上田。
獨此林下意,杳無區中緣。
永辭霜臺客,千載方來旋。
蓬壺雖冥絕,鸞鶴心悠然
歸來桃花巖,得憩雲窗眠
雲臥,高臥雲山,指隱居,在李白來說其實也是閒居。蓬壺,指傳說中的蓬萊、方壺等海上仙山。悠然,指韻味不盡。
多年的隱居生活,頗為喜好清閒自在,追求如神仙一般的脫俗離塵。
雖然東溟隔絕了海外仙山,但我愛鸞駕鶴的心依然沒有停息。
自回到桃花巖之後,終於可以在窗邊望著山中雲霧休憩而眠。
這三十年來李白的蜀地生活、外出遊歷,其實也算是隱居生活了,雖然有幾年為了能踏入仕途,耗費了不少力氣,但對李白來說,求仙成道也是他的愛好,其實過得也算是坦然。雖然與自己的理想差距頗大,這在第三、四句中,有特別點明,古人愛將鸞鶴比喻為美善賢俊,因此李白借用來比較喻自己無法入朝(蓬壺)為官一展長才。四投干謁、結交官貴,卻屢屢碰壁,大唐官場文化的現實與不友善,讓李白極為灰心,回到了安陸桃花巖的李白,用了「歸」字,給人一種終於回到熟悉家人身邊的一種放鬆、欣喜情感。
對嶺人共語,飲潭猿相連
時升翠微上,邈若羅浮巔
兩岑抱東壑,一嶂橫西天
樹雜日易隱,崖傾月難圓
芳草換野色,飛蘿搖春煙
翠微,青翠的山嶺。羅浮,山名(在廣東東江北岸),傳說晉葛洪在此修道,被道教稱為第七洞天。岑,山小而高曰岑。
在這裡清幽僻靜,可以隔著山嶺與人話家常,猿猴拉著藤蔓,彼此牽著手從空懸下飲用潭水。
偶爾登上青翠的山巔,遠眺群嶺連綿遼闊,有如身處羅浮山巔。
兩座小而高山嶺合圍成了深溝險壑,如同屏障的山嶺遮蔽了西邊的天空。
山中林木高大而茂密,日照不易透入林間,山崖高傾常常遮住明月,以致於難以看見完整的圓月。
春天茁生的草木把滿山遍野染上了蔥郁,隨風搖盪的藤蔓伴著春間山林的裊裊雲煙。
這幾句把白兆山的幽美清靜、自然風貌寫得極美。由近而遠,山嶺間的景色隨著李白的詩句,逐漸開闊而邈遠,有如身處洞天福地。跟著李白下山,抬頭又望見了山嶺合圍的地勢風貌,高聳如截天,遮天蔽日的林間枝葉,崖縫細密難以一窺圓月全貌。山林僻幽美如畫,李白又在詩句中以「換」、「搖」為添上了一點點生動氣息,春季裡剛換上一身的葱鬱,林間藤枝隨風飄蕩伴著春煙裊裊,靜美間加入煥發生機的感受。
入遠構石室,選幽開上田
獨此林下意,杳無區中緣
永辭霜臺客,千載方來旋
林下,指隱居。杳,遠的意思。區中,指人世間。緣,塵緣。霜臺,御史臺,因其負責彈劾官員,令人生寒,故有霜臺之稱。
在深遠的山裡搭個石屋,選個幽靜的地方開闢良田。
唯有我享受著隱居山林的閒逸,不再理會塵間俗事。
或許我與好友(御史劉綰)你將永遠訣別,直到千年之後才能再相見。
未三聯,頗有陶淵明的「開荒南野際,守拙歸園田」的意境,李白現在只想享受山林田野間的隱居閒逸逸,自此不問紅塵世事。詩句最未,李白向劉侍御表達了辭別,還加上了千年的期限(咦?好眼熟,哪裡看過這台詞XD)。
李白透過詩句,透露出自己身處山野的閒逸享受,反過來安慰友人不用替他感到婉惜。詩句裡李白一貫的寫景風格,把桃花巖的美景描繪得如道家洞天福地一般。他自己也十分享受閒雲野鶴的隱居生活,頗有陶潛「歸園田居」的意境。只是未聯的「永辭霜臺客,千載方來旋」卻是隱隱散發著怨念,可見當初在長安的受氣與委屈。
說詩講故事
730年,李白已經30歲了。
我來聊一下727、728、729這幾年李白做了什麼事,為什麼在730年,李白會在這首詩裡,表現出退隱心意。
27歲(727年),李白沿江西行,短暫住在安州北壽山,之後北遊汝海、襄州,結識了孟浩然。這個時候,安州長史是李京之。當時,李長史車駕在路上行駛,李白因酒醉(酒駕),誤以為是魏洽,沒有回避,這已冒犯了李長史的官威,當場受到了李長史訓責。為此,李白撰「上安州李長史書」李長史解釋闖道誤撞乘駕的原由及表達歉意。文中引經據典,也獻上三首詩,以期能得到李長史賞識,進而引薦自己。再加上郡督馬公及好友元丹丘的幫忙,總算也沒有讓李長厭惡李白。只是這引薦自然是不可能的了。
後來裴長史(一般猜測是裴寬)到任,當然是廣納賢才,所以與李白見了大約八九次,只是李白風評不好(三百六十日,日日酒醉如泥),喝醉了又犯事(前面李長史),因此也沒有打算引薦李白。為此李白又撰「上安州裴長史書」,只是依然石沉大海。最後只能回到安陸,準備歸隱。
雖然李白這段期間娶了故相許圉師的孫女結婚,卻是對他的仕途沒有太實質的幫助。首先許圉師於679年病死,已過了數十年。再者,許圉師曾經一度被奸臣李義府陷害而丟官罷職,後來雖然再度起複,只是已無法再進入朝廷權力中心,僅僅是相州刺史。而許圉師的四個兒子也僅是普通的中下官吏,所以李才會在收到友人劉侍御寄來的詩後,作詩答贈,流露出歸隱不仕之意,只是詩中也隱藏著恨恨不平的意念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