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手抄李商隱的菊花及野菊,在野菊中的苦竹,用來借喻高尚志向卻不受重用、人生困頓的景況。
這次就來說說杜甫寫的這首「苦竹」。
青冥亦自守,軟弱強扶持。
青冥亦自守,軟弱強扶持
味苦夏蟲避,叢卑春鳥疑。
軒墀曾不重,翦伐亦無辭。
幸近幽人屋,霜根結在茲。
青冥,青蒼幽遠。強,有竭盡全力之意。
苦竹生長在青翠幽深的山野之中,枝幹雖然脆弱卻竭盡全力的在彼此叢生中相互扶持。
杜甫在官途遭遇坎坷,卻仍不忘初衷,仍保有憂國為民的志向,堅貞而不屈。
味苦夏蟲避,叢卑春鳥疑
卑,地位低下。
苦竹根葉味苦,就連蚊蟲活躍的夏天裡,竹林裡也沒有蚊蟲蹤跡。叢株低矮,就連鳥兒好動的春天裡,都不願駐足。
只是在奸相當道的朝廷裡,杜甫耿直的性格,不容於官場,乏人問津。
軒墀曾不重,翦伐亦無辭
軒墀,寬敞的庭院,意指富貴人家。
在富貴人家的庭院裡也多半不種植苦竹。若發現有苦竹生長,也都隨意砍伐而不需要任何理由、籍口。
這兩句對朝廷的腐敗頗為失望,不重用人才,彼此交伐攻訐,陷人於罪也不需要名正言順的籍口。
幸近幽人屋,霜根結在茲
幽人,指隱居之人。霜根,經歷寒冬而不凋零的根苗。
苦竹不受世俗待見,有幸生長在高潔志向的隱士居所附近。經歷嚴寒冬季仍堅強的札根在這個地方。
這裡其實表明當時杜甫想就此隱居秦州不再離開,不過後來還是隨著嚴武移居成都了。
以苦竹自喻,用苦竹頑強生長,青翠碧綠來形容自己堅貞不屈的節操,同時也用苦竹不被人喜愛,以至於被冷落砍伐而傷感,道出被朝廷拋棄的無奈與落寞,不得不遠離朝堂。而杜甫的為國為民志向,仍不改初衷,四季皆青翠,歷冬猶不凋。即便在貧困裡苦苦掙扎,但仍心憂家國。
詩從何處來
之前寫杜甫的絕句四首時,是屬於杜甫詩作第四個時期,約為西元762年,是杜甫晚年難得安頓下來的一小段時間。
而苦竹,則是要往前推至西元759年的時候了。
杜甫一生仕途不順,困苦潦倒。祖父 杜審言累官至修文館直學士,頗有名望。但到了杜甫這代,已經家道中落,在唐代的科舉制度下,這樣的身世科舉落第基本上是注定的結局。客居長安十年間,投贈干謁,四處奔走獻賦,仍是不得為官門道。
唐代科舉規模極小(新科官員裡,約只有5%是來自於科舉),進士及第也只是拿有資格作官,還要通過吏部考試才行。成績好若沒有名人推薦,也是終生無望。因此芸芸考生都需奔走公卿門下,投贈干謁詩,其實就是投寫自薦信。
750年,杜甫預獻「大禮賦」,得到玄宗的賞識,得到了「參列選序」資格,結果因為李林甫操縱科舉,致無人及第,向玄宗奏稱「野無遺賢」,因而沒有得到任命。直到755年,才被任命河西尉這樣的小官,卻遇上安史之亂,遭亂軍所擄。所幸官職小,亂軍沒有太過在意,兩年(757年)後杜甫逃到鳳翔投奔肅宗,官拜右拾遺。之後宰相房琯兵敗被罷職,杜甫上書「言琯有才,不宜罷免」。結果杜甫被貶為華州司功參軍,再也沒被重用。
杜甫失望棄官而去,隱居秦州,759年便寫下這首「苦竹」,詩中言明想就此隱居秦州,但終究還是在嚴武幫助下,寓居成都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