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與字相依存,
練字時,總是喜歡抄寫唐詩宋詞元曲,
邊練,邊體會字裡行間文意。
短短幾個字,怎能蘊涵了那麼多情感故事?
這幾年,有風有雨有體會,
經歷的多了,漸漸能夠感受寥寥之間意韻。
蘇軾 江城子.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,手寫了好幾次,次次都陷在思念回憶。
李商隱 錦瑟,抄寫中亦是無可自拔,恰如末句一般,回想當時多少未竟之憾。
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。
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。
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。
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。
錦瑟
堪稱有史以來爭論最多的經典,百讀人之解百種。
本來我都會習慣把自己體會的譯文放上,但這首…我真的不敢寫,
一生誰如李商隱?仕途不順、情愛遺憾、求仙無望,種種悲哀與惘然,都能盡皆體會?
李商隱把錦瑟放入「玉溪生詩集」開卷,似乎就是認定了它是其文學大成、一生體悟吧。
明末清初,神韻詩派 謝榛曾說過:「詩有可解,不可解,不必解,若水月鏡花,勿泥其迹可也。」我們稍稍看懂,對照李商隱一生,略知其意,多留些想像也是可以,對吧?
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。
瑟,有多少弦就已經有爭議。
雅瑟二十三弦、頌瑟二十五弦、大瑟二十七弦、小瑟有十五弦。更相傳古代瑟有五十弦。
所以有人說,錦瑟本就五十弦;但又有人說二十五弦皆斷便成五十,有斷弦意指悼念亡妻;更有人說五十指的是年齡…
但我比較偏向另一種說法,「無端」二字,才是真意。沒理由、沒道理,無從理解,卻又不可抗拒。
這無端,好就似不能生在朱門,只出於白衣,終生漂泊,無奈掙扎。
所以,這五十弦,是本就還是斷弦,重要嗎?
彷彿在繁多弦柱撩撥音律下,才能演奏出李商隱一生哀淒動人的故事。
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。
莊周夢蝶,大部份人都知道的典故,雖然莊子中真意是萬物皆一氣所化,氣聚而生,氣散而滅,不過是還諸天地,是為「物化」。
但畢竟只是李商隱用來借指,「迷」才是人生如曲似夢,虛幻無常的慨嘆。
都已知是虛幻,不應留戀,卻又如望帝般執著留戀人間,魂為鳥暮春啼苦,其聲哀怨悲悽,口中啼血,相傳杜鵑花瓣上紅點就是啼血滴落所致。詳情可參考這裡
此句還緊扣上句的「無端」,錦瑟繁弦,哀音怨曲,把悲悽冤憤化為音律,以思念美好的情景,卻又驚醒彷若虛幻夢境,但又無奈留戀猶如望帝化杜鵑以哀淒之音送春歸去。無奈之意,盡顯無遺。
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。
南海產珠。但詩句裡「滄海」,在當時卻是指「東海、黃海、渤海」一帶。有推論認為唐名臣 李德裕被眨南海之事,也許若是寫明南海可能遭致文字之禍。
以《博物志》典故–鮫人落淚,滴化珍珠。把悲傷凝為恆久,也藉由抒發李商隱因恩師李德裕遭貶的難過悲傷。也有一說李商隱借用此典故,月滿珠全卻有淚,以悼亡妻。其妻賢惠,雖聚少離多,卻感情深厚,原是無缺。卻因妻子離世,月虧珠缺。
藍田此句典故就沒什麼爭議了,這句原自於《困學紀聞》中「藍田日暖,良玉生煙…」。古傳有玉藏伏於地,必蘊有不散的靈氣,日照下會散發溫潤氣息,遠看彷彿霧氣縈繞。相傳秦時採玉人在藍田山中採玉時,就是以此望氣尋玉。
只是有人說南海珠淚、藍玉生煙,是悼妻之傷。也有人說明珠寶玉是比喻自己的才能。
世人皆評:滄海對藍田,一寬闊一高聳,月明對日暖,一夜一晝;一冷一溫;珠對玉,都是人間的美好,一養成於陰,一生發於陽;淚對煙,一清晰一蒙朧。雖然後世爭論不休,卻無損於此兩句相反而相成,不同典故又能共存對映。
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。
沒有首二句的樂器音律訴衷情,也沒有續四句典故的悲傷優美。
末二句,卻是將人生情感的悲傷交雜,以至簡的字句呈現。
當初成進士,和妻子王氏目成心許時,正是官運坦途,與妻白頭偕老。
李商隱哪裡會知道,結果卻是妻子先離他而去?而自己仕途不順,深陷牛李黨爭,就此鬱鬱不得志呢?
解讀主要分成兩大派:
一是悼妻子王氏,首聯「景」,以素女彈五十弦瑟而觸景生情;頷聯「喻」,借莊周夢蝶,杜鵑啼血以述妻已的悲傷;頸聯「幻」,珍珠爲之落淚,寶玉爲之憂傷;尾聯「感」,情已逝,追思也是惘然!
二是認爲這是詩人對逝去年華的追憶,首聯「起」,借五十弦瑟比喻人生五十年華;頷聯「承」在人生虛幻浮沉間即將走到盡頭,悲傷難止;頸聯「轉」,以明珠寶玉比喻自己的才能;尾聯「合」,卻因歲月催人老,一切皆惘然!
但以我看來,尾聯卻是李商隱對其一生的結語。
未完,整理中


